[心靈小品] 好看到暈的女人

水蓮

2010年01月17日

如果人有心情的起伏高低冷熱陰晴，上帝是否也會有 bad hair day、鬧情緒，像查理布朗般某天早上醒來就抑鬱地覺得那一天特別霉爛頂透，又或者，會因為看了一本好書開心得想把冬日的陽光一飲而盡？明顯，這想法本身就充滿刺眼攻鼻的人為思想錯誤，上面那位脫俗全能的帥哥，又怎會有凡人煩人的荷爾蒙？天，俗人如我好喜歡七情六欲！看完 2010年 1月份《 Vanity Fair》的梅麗史翠普專訪，風光明媚，樂上了豈止半天，這美貌與智慧懂發光的女人，就是連做一篇訪問都那麼好看，這 61歲的嬸嬸，就是會令你愛著她的同時不停地又再、又再、又再從頭愛上她，抗拒乏力，甘心神魂顛倒。

相信，上帝做梅麗史翠普那天，心情特好。（心情差就做了希特拉、拉登、「鹽蛇」、與民為敵政府/高官和豬流感咯）
「我六十歲了，還在演愛情喜劇的女主角， Bette Davis該在棺材裡「典來典去」(Bette Davis is rolling over in her grave)，有格調的自嘲、幽默和諷刺，她深知荷里活和票房從來是如何對待上了年紀的女人，任你多戲路縱橫。在快將上映的電影《 It's Complicated》，她比男主角 Alec Baldwin還要大九歲。履歷表上風雲事業金碧輝煌，火數卡數都十足，由早期的《獵鹿者》、《曼克頓》、《法國中尉的女人》到近年的《 The Hours》、《穿 Prada的惡魔》、《聖訴》，叫好叫座不是雙雙全中都必拿下其一，路遙知功力和操守，專業高水準之執著穩定達膜拜叩首級數，珍惜羽毛守身嚴謹從不委身於爛作、話題粗作、財大氣誇大而無當名噪巨作，從不像 25小時等錢使的羅拔迪尼路不理好醜，已是奇蹟優異；女明星到這把年紀反而越戰越勇絕不黃昏，金像名導 Mike Nichols說她「史無前例地打破了女演員作為巨星的玻璃天花」，年齡再不礙事。她的成就，近乎神蹟。
誰都知道她為一個角色做準備工夫詳盡精細講究過醫生準備手術，偏偏臨場發揮時又永遠想像空間活潑無垠，你問她將如何演好某場戲某個角色，她說「不知道」，直至進入了那角色的特定時刻狀態之前，不會知道身體眼神應要奏放出那一粒音，她的表現永遠不像廚窗裡煮好了的一碟示範菜，意想不到，總是鮮活。

是一份罕見的自在、自由、自主，不受年齡、美貌、名利俘綁。從一開始，持之整個人生，她就決定了要做個演員，不做明星，守護著自己的私生活不被干擾不被消費，也從不為公關眼球服務自我暴露，有份老派的矜雅，在荷里活的迷魂哥羅芳金粉中是修行是懿德。自在，梅姨說她還記得那天她對自己說「夠了」！玩夠了一天到晚擔心自己夠不夠吸引、夠不夠靚的遊戲，剎那雲開月明，呼吸到解放自己掙離一個監獄的自由空氣，還百厭地補一句"I was never pretty enough"。人生太短要用來花在介意身上。但別妄自菲薄，那張秀氣到暈的臉不是傳統美人胚子玉女路數，但好看得發亮，因一種放懷不自覺還特別悅目。她的御用攝影師 Lacombe說她難得地「缺乏虛榮」。連拍照時都不會跌入刻意呈現某個更靚的自己給人看的陷阱，她不相信整容，因為令你做好份工的不是一張臉。"I hate to have my picture taken"，她最愛的一張自己的人像照是不施脂粉的素顏一笑，因為「面上的垃圾都給刮走了」。

結婚 31年，仔大女大，感恩自己得到超越了她「賞味期限」的角色，愛上身邊的老公幾十年，她說閉上眼都懂得如何愛他了，到這把年紀，朋友不是病就是(死)去了，現在"I'm very fucking grateful to be alive"。

想起一個青年想一舉成名的故事，他去了請教托爾斯泰，大文豪誠懇地對年輕人說：「人就好比分數，分子是他自己實在的能力，分母是他把自己想像成的價值。分母越大，分數就越小，如果分母無窮大，分數就等於零了。」

（畢明（廣告腦作總監/影評人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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